刹那之间，一个力道落下，将司云起整个人翻了起来，一拳打了过去。

司云起一时之间竟还真没有反应过来，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拳，倒在一旁，顿时感觉嘴中一股腥味涌了上来。

一旁的黑鹰和墨影连忙冲了出去，挟制住急红了眼的渔夫。

苏晚连忙爬起来，小跑过去扶住司云起，“司大哥，你没事吧？”

她刚刚看那渔夫用了十足的力气，那一拳一定很疼。

“没事。”司云起站起来，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，此刻脑中倒是一点欲念也没有了。

玲珑趁机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墨影师兄，脸色阴沉的可怕，看过去很是不好，刚转过头她又看到身旁的太子殿下，脸色如土，比起师兄更是不好。

她就说今日不该让殿下跟着来，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同他人亲昵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，估计早就琢磨着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。

黑鹰走上前将渔夫的衣裳扯开，惊呼道：“大人，他脖子上果然戴着一块玉。”

苏晚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裳和发丝，走上前，想要抓住他身上的玉，不料她的动作快，那人的反应更快，稍微一抬手，便轻松躲过了苏晚伸来的手，“你是谁？”

他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抬眼看了一眼她，眼神隐隐有几分不满，他分明不认识这个姑娘。

“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，但我却知道你。”苏晚顿了顿，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名字，“陈九，是吧？”

陈九眼睛蓦地瞪大，脸色却比方才更加沉重了，剑眸微扬，眸光落在了苏晚身上，“你究竟是谁？”

“果然你就是陈九。”苏晚两侧的手早已握成拳头，司云起走过来抓住她颤抖的手。

可陈九岂是能被黑鹰等人压制住的泛泛之辈，玲珑注意到他的动作，刚出口提醒，黑鹰便被他直接推到在地。

陈九的目标锁定在苏晚身上，右手合掌冲着她砍了过去，苏晚来不及多想，一把推开了身边受着伤的司云起就迎了上去。

司云起被她推的有些颠簸，差点摔倒，好不容易站稳后，就看到苏晚身形如风边同陈九斗了起来，两人都没有武器，此般赤手空拳倒还应付得过去。

这是他第二次见苏晚打架，如今才知道当初她和柳烟儿在蔺城那场比试，活生就是演给他看的，和今天的功夫比起来，那晚花的力气怕是还不及今日的十分之一。

苏晚的功夫是苏如韵亲手调教的，当年的天下第一杀手培养出来的徒儿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，所有的招式都讲究一个快准狠，没有多余的花哨形式。

不过苏晚没有想要杀他的心思，毕竟他若是死了，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。

也正是因此，陈九抓住了她的疏漏，苏晚几乎都未曾看清他的动作，便觉自己的小腹猛地一痛，已经被他拍了一掌，接连退后几步才站稳，体内真气一阵乱走，喉间一甜，勉强忍住才没吐出血来。

见苏晚落了下风，玲珑在扶起黑鹰后，也跟着凑了上去。

然，二人齐心，却依旧半分未能接近陈九。

林靖尘脸色一变，似要动怒，隐忍道：“想不到他武功竟如此之高。”

“玲珑，退下。”

玲珑正躲开陈九的攻击，听到身后的声音，微微蹙眉，“师兄！”

“靖尘，你们都给我待在一旁。”墨影将利剑从剑鞘中取出，直对着陈九，“这是我们的家事，让我们兄妹两个自己解决。”

其实关于十年前的那一天，他并不是记得很清晰，亦或是刻意忘记。至始至终，他都在屋中昏迷着，谁曾想过就这么一睡，就落的一个家破人亡。

如今回想起来，只觉得那一日的火光又在心中重现，那般灼烧着他的心，父亲和母亲的死，妹妹多年受的苦，满院无辜的尸体，当年的恶人，他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
陈九一边巧劲躲开苏晚，一方又躲着墨影刺来的剑光，眸中闪过了一丝饶有兴致，突然傲慢地笑道：“想不到如今这江湖之中还有功夫如此高强的年轻人。”

这两人的功夫比起旁边那两个小孩可是高了不少。

有意思。

大概过了十几个来回，苏晚突然使出了一道奇招，侧身躲开陈九的攻击，同时左手运足内力，在陈九的右肩出狠狠一击，然后如愿地听到了一声手臂脱臼的声音，陈九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，毫无抵抗之力，墨影随即一剑刺向他的心口处。

“墨大哥住手！”苏晚杏眼圆睁，惊呼出声。

墨影咬牙，将剑转了个方向，剑刃从陈九的手臂边上划过。

苏晚站定身子后走上前，伸手拦下他，“此刻还不能杀他。”

墨影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，让自己冷静下来，将剑回剑鞘中，眼神紧紧盯着苏晚，脸色复杂，但她却没有注意到这点。

苏晚低头看着如今已经被压制住手脚的陈九，话语清冷，“陈九，我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。”

陈九抬眼看向她，等着她说话。

苏晚上前一步，狠狠盯着他，“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舒逸之？”

舒逸之……

陈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，十年前正是他风头正茂的时候，那几年他杀过的人没有上千，也有几百，哪里记得这么一个名字。

“不认识。”

苏晚皱了皱眉，声音中有了怒气，“你当年杀了舒府全家上下将近五十口人，连仍在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。”

她曾听舒婉说过，她亲眼看到陈九将管家那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狠狠地摔在地上，哭啼声瞬间消失，一条小生命就在他的眼前没了，他却丝毫不动容。

越说自己越激动，气的浑身发抖，好似自己当年就在现场一般，“你一剑杀了舒逸之，又用沾着血的剑一剑杀了舒夫人，最后竟然决绝地放了一把火，那一日的火整整烧了一夜，多少条冤魂死在了你的手下，你竟然就这么说不认识？”

听到这里，陈九这才想起当年的事情，那是他收手之前做过的最大的一次。

舒逸之。

陈九已经猜出她的身份，毫不在意的看了周围人一圈，又收回了视线，看向苏晚，冷笑道：“没想到，当年竟然让一个小丫头从我手中逃掉了。”

苏晚秀眉皱了皱，踱着步子到他身前，“你可算想起来了。”

“拿人钱财，替人办事，本就是天经地义。”陈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。

“这么多年你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？”苏晚字字咄咄逼人，“你杀了那么多人，就不怕你的家人有报应吗？”

陈九眼神微变，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脖颈间青筋暴起。

林靖尘从人堆中走出，怒意丝毫不掩，“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说出当年的真相，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，我暂且可以考虑饶你一命。”

陈九看了他一眼，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，“小民惶恐，竟不知堂堂太子殿下，竟然亲自来了。”

闻言，林靖尘眼角微挑，神色有几分怪异，说道：“你认识孤？”

陈九只是不知可否的一笑，不言不语。他多次听从太后的安排，在宫中随意游走，自然是见过皇帝的，林靖尘的样貌和当年的皇帝看过去简直一模一样。

司云起注意到苏晚一直捂着小腹，皱了皱眉，上前扶过她，“怎么回事。”

“无碍，方才过招之中小腹无意竟中了他一肘。”苏晚随口答道，好像受伤的是别人，而并不是她一般。

司云起看着她的侧脸，线条很柔和，不过唇线紧抿，又透露出一丝刚毅。

若说仇恨似乎倒也没有那么重，他看到她的眼中更多的是对舒府当年的同情，还有这么多年追查真相的愤慨。

仇恨。

他看着好友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表情，那才是真的仇恨至极。

“陈大哥！”远处突然跑过来一位姑娘，二十六七岁的模样，直奔着陈九而来。

姑娘冲进人堆中，扶着陈九的胳膊，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围的人，“你们是什么人，为何要对陈大哥下如此狠手！”

这突然出现了一个姑娘，倒是让这个场面突然有些变化。

“你又是谁！”玲珑不甘示弱地问道。

“我……”那姑娘嘴唇翕张了半晌，最终也只是回了一句，“我是他妹妹。”

苏晚一愣，看了她一眼，眉头紧紧地皱着，想着这姑娘的年纪和样貌，心中猜测到这应当是那位说书先生的女儿。

“蒋雨，你出来做什么。”陈九低声呵斥着她，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
蒋雨泪如雨下，伸手轻轻触碰着陈九的脸，“怎么不关我的事情！”

“回去！”

蒋雨咬牙，随意抹了抹脸上的眼泪，挡在了他身前，“你们以多欺少，算得什么好汉。”

“我不想滥杀无辜，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仇恨，姑娘还是离远些好。”墨影剑光一翻，对着蒋雨，逼迫她退开。

面对这么多人，她倒是丝毫没有退缩的意味，黑亮的眸子盯紧了苏晚几人，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与憎恨，“要想杀他，除非你们先杀了我。”

苏晚神情微变。

这道目光，竟给了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。

是了，第一次见到舒婉的时候，她提及杀她全家的凶手，就是这个表情。

她垂下眼帘，抿唇不语。

陈九撑着身子，一把拽回蒋雨，将她护在身后。

僵持了片刻不到，苏晚垂下眼眸，微微开口，“墨大哥，不然今日就算了吧。”

墨影一愣，转头对上苏晚略带愧意的脸，诧异的喊道：“算了？”

苏晚此刻依旧脸色苍白，干脆放松了身子，疲软地靠在司云起的肩头，“想必今日也问不出什么，若是杀了他反而坏了大事。”

“晚晚你是不是糊涂了！今天放了他，他可就跑了！”玲珑生气地跺了跺脚。

司云起凝视着她苍白的脸颊，心中微酸，帮着她说道：“我觉得苏晚说的有道理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，况且……”

林靖尘看着将那位姑娘护在身后的陈九，他眼中的担忧不似假的，便接着司云起的话说道：“放心，他不会跑的。”

墨影沉寂片刻，看着陈九的眼神，收回了剑。

“师兄？”玲珑看着墨影的动作，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“我看你们一个个都疯了！”

分明她是为了师兄和晚晚考虑，结果到最后，竟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，就连师兄都被他们给说服了，玲珑扭头就往客栈的方向跑去，头也不回。

“这……”黑鹰挫败的叹了口气，“这可如何是好。”

所有人都在等墨影的话，黑鹰看着玲珑离开的背影，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追，冰冷的声音便清晰的响起，“陈九，下一次见你，必然是你的死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