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毕生所求

四月初的清晨仍是有些寒凉,小风吹在身上带来些初春的味道。

“晚晚姐!”玲珑一路小跑到房间里,“晚晚大人啊!”

苏晚正在屋子里收拾着行囊,看到忙急忙慌冲进屋里的人,失声一笑,“怎么回事?”

玲珑弯着腰,双手撑在膝盖上,大喘着粗气,“夫……夫人来了。”

“夫人?”

苏晚抬眸,正巧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位,一张貌美温柔的脸庞出现在眼前,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,恭敬地喊了声虞姨。

虞芷走进门,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的腿,“小晚的伤势如何了?”

苏晚笑着看着她,“多谢虞姨关心,休息了半月,已经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虞芷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东西给端上来,等丫鬟将东西放好之后,她侧身对着身后的丫鬟说了一句,“你们都先出去吧。”

“这是?”她看着碗里的东西,不禁皱起眉头。

是一碗黑色的汤药。

“小晚,姨娘有件事情想要问你。”虞芷犹豫了一番,“你是不是身子受过伤寒?”

苏晚脸上闪过片刻的惊异,即便是快速地掩饰过去,但还是全落在了虞芷的眼里。

见状,虞芷眼中情绪复杂,刚见苏晚那几日,只觉得她什么都有些抗拒,不太同他们这些长辈亲近,但是接触久了,她又觉得小晚还是同寻常人家的女儿没什么两样,也是一样的简单,一样的单纯。

一样需要人照顾,惹人心疼。

苏晚受伤的那一晚,司云起特地找来了太医,梁太医临走前特地把她喊到了一边,问了苏晚同自己的关系,虞芷自然是不能说实话:“是我远方一位妹妹的女儿,来京城小住几日。”

“原来是表姑娘。”梁太医看到司云起的神情,顿时察觉了什么,这表姑娘怕是世子的心上人,他突然叹了口气。

虞芷注意到他的神情,开口问道:“梁太医,我这侄女的身子可是有什么问题?”

梁太医摸着胡子,打量着,“这位姑娘似乎是练武之人?”

“……应当是。”

“这姑娘的身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,只是……微臣在探脉象的时候,发现这姑娘的身子相比其他女子来说,有些虚弱,许是受过伤冻的缘故。”

“受过伤冻?”

“夫人,微臣也就不绕圈子了。”梁太医的语气中略带遗憾,“这姑娘的身子若不是好好调理,怕是会影响到未来的子嗣问题。”

虞芷脸色突然惨白,“这……”

当时云起顾念着照顾苏晚,她也便交代梁太医不要告诉他。

如今她看这情况,苏晚自己应当是知道的。

这孩子,太过要强了。

苏晚低垂眉眼,思绪成线,却知道这件事情终是瞒不过的,只好开口道:“小时候因为意外,落入了雪洞中,被埋上了一夜。”

当时的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,那一年被人追杀,苏如韵将她藏在了一个山洞中,谁知道那一夜忽然下起了雪,她一个小丫头被压在雪下一整夜,直到第二天早晨被发现,这才被好心的猎户带回家。

后来,苏如韵找到了她,才将她带走。

小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,直到来了月事后,她才发觉自己的身子竟然弱成那般,每次都会疼到晕厥。

苏晚是知道自己的身子的,进京之后自己曾找过大夫看过身子。

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面对司云起的第二个原因。

不止是司云起,太子也是一样,他们的身份特殊,太子殿下将来肯定需要有人继承的,而司云起,他肯定也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人。

且不说自己的身份根本不配,就连自己的这副身子都成了病害,这辈子能不能拥有孩子尚且不知,怎么能够嫁于他人,让自己看着未来的丈夫娶了别人,与他人生儿育女,更是让她不能接受。

从说出身份的那一刻开始,苏晚就打定了终生不嫁的念头。

见苏晚一脸悲凉,虞芷拍了拍她的手,安抚道:“这没什么的,姑娘家的身子本来就容易受凉,好好调理就好了,你别怪姨娘多事,这件事情可大可小,可……”

云起对这丫头的心思,她看在眼里,靖尘那孩子的心思也是个瞒不住的,两个都是她看大的孩子,无论将来苏晚跟了谁,这子嗣的问题这都不是一件小事。

云起这小子脾气倔,性子犟得很,若是娶了苏晚,将来定是不会再娶的,靖尘是未来的储君,苏晚若是进了宫,没有孩子更是一个大问题。

虞芷没有继续说下去,只是将汤药推给她,“这是梁太医开的药方,姨娘特地交代小厨房给你熬的,你且先喝了吧。”

苏晚抿唇,捧起那碗汤药一口饮尽,“多谢姨娘。”

“药方在这里。”虞芷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,“你每隔三日熬着喝一碗,能帮着调理一下身子,至少可以缓解一些疼痛。”

苏晚脸色微红,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进了沙子,在自己及笄之后,就再也没有人这般关心过她了,而且还是女儿家这种私事。

“这些事情本应该有你娘告诉你的,奈何你娘走得早。”似乎是说到伤心事,虞芷眼中有些酸涩,“以后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,都可以来找姨娘,就将姨娘当成你的娘亲。”

“姨娘……”苏晚沉思片刻,突然开口,“如今确实有一事想要拜托姨娘。”

“你说。”

想到司云起这半月来的状态,苏晚忧心忡忡,她试探着说:“姨娘可否劝劝司大人,让他早日觅一个良缘?”

莫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。

虞芷闻言愣了一下,眉头不自觉地轻锁。

“还希望姨娘可以劝劝司大人。”

“阿满。”虞芷换了称呼,“你不喜欢云起?”

苏晚没有回答。

“那你喜欢靖尘吗?”

“他们两个,我谁都不喜欢。”苏晚连忙摇头,眼睛明亮,“我如今一心只想要为爹娘复仇,其他的都不重要。”

“那复仇之后呢?”虞芷追问道。

苏晚咬唇,“之后的事情,等到之后再说。”

只是恐怕那时候,就不是由得了她说话了。

“你们年轻人的事情,姨娘不便开口。”虞芷这是婉拒了这个请求,“先不说这个了,今日前来,其实还有一件事情。”

虞芷直直地看着苏晚的眼睛:,“听云起说,你们马上要出远门了?”

她没有说破他们的目的,但苏晚能听出来。

她点点头,自己倒是坦诚,“要去一趟金州。”

“有件物件,我想着是时候要交给你了。”虞芷看了看左右,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来,帕子里似乎包着什么东西。

苏晚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手帕,将手帕翻开,里头是一条断开的的链子,链子似乎被烧过,上面还存留着一些烧毁的痕迹,链子底端挂着一个银牌,银牌已经乌黑,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不清。

虞芷淡淡开口,“这是从你母亲手中拿到的。”

苏晚咋舌,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“我们到的时候,你母亲已经……”虞芷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,“后来才在她手中发现了这个,她紧紧地攥在手里。”

这么说来,这就是陈九留下的东西了。

苏晚从舒逸之留下的箱子里取出了皂粉,用湿布沾了一些皂粉后,轻轻地触碰在银牌的表面上,仔细地擦着。

虞芷看了疑惑,似乎没懂她在做些什么。

苏晚稍稍解释了一句:“父亲留下的书中写过,如果是纯银的东西被烧过的话,用皂荚水就可以让它恢复成原样。”

这法子一般是用来验凶器的,没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。

银牌的时间过的太久了,如今已经洗不干净了,但依稀却可以看到一个字。

“九?”苏晚摩挲着牌面上的字,眼睛微眯。

果然是陈九的东西。

她细细思索着,师父说过,这些听命于人的杀手都会有专门的东西以证他们的身份,就像他们千玄门的门徒,每个人都有一块令牌一般。

陈九手中的东西应当就是这个了,应该是当时舒夫人被杀的时候,从他身上拽下来的,没想到过了十年,竟然派上了用场。

苏晚心情有些激动,眼角甚至有些湿润。一直以来他们的调查都只是怀疑,如今这个银牌的出现,就是告诉她,这些年的猜测都是正确的,终于找到了,当年毁了舒家的凶手。

此番去金州,她一定亲手将他抓回来,为舒府报仇。

虞芷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,“你先好好休息吧,那姨娘就先回去了。”

苏晚点点头,站起身,“姨娘,我送您……”

“不必了,丫鬟都在外面呢。”虞芷微笑地看了她一眼,转身走出了房门。

虞芷身边没有丫鬟,她一个人绕着走廊走到了苏晚房门后的墙角,盯着墙边的人,语气淡然道:“什么时候到的?”

司云起面色平淡地回答道:“没多久。”

其实虞芷刚进去,他就到门口了。

听他这么说,虞芷自然是明白了,自己同苏晚说的话,应当是被他听了个全,“衍之,小晚的意思你……”

“母亲。”司云起打断了她的话,他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,“从小到大,儿子都听您的话,但是这件事情,儿子是不会放手的。”

苏晚不喜欢他又怎样,他喜欢就够了,就算没有子嗣,他也一样会永远爱她,照顾她。

他从没有求过什么,如果有,那就只有苏晚一人,她是他的毕生所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