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帘卷风波
林靖尘先是回宫换了一身衣服,拿了点东西,这才赶往凤仪宫。
皇后同宁贵妃此刻正坐在殿中喝茶。
“妹妹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呢?”皇后笑着冲她问道。
宁贵妃无意识地摸着手中的玉镯,“回娘娘,只是在宫中养养花草罢了,闲暇时刻再作作画,每日倒也过得充实。”
皇后注意到她的动作,不动声色地抿唇,“妹妹这个玉镯倒是精致的很。”
“皇后娘娘谬赞。”宁贵妃有意将手腕上的镯子藏起来。
哪知皇后竟揪着不放,追问道:“妹妹这个镯子,本宫倒从来没有见你戴过。”
宁贵妃不温不火地道,声音淡淡的,姿态似赞似讽,让人琢磨不透,琉璃的温润光辉映着女子的脸,流光溢彩,却多了一抹温柔,“回娘娘,这是……太子殿下送嫔妾的生辰礼物。”
“竟是尘儿送的。”皇后眸光一扫,深思隐入心底,淡然道,“尘儿倒是有心了,也不枉你生他的恩情。”
宁贵妃笑而不答,静谧如水,凤仪宫中的氛围似冲撞,势均力敌,又让旁人参不透这种诡异万千的局面。
凤仪宫的掌势宫女秋吟见到这副画面,眉心微微一拧,总觉得身后有一道冷风划过,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,她走到皇后身边,用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皇后娘娘,太子殿下来了。”
皇后笑容更甚,双眸清明而深沉,“刚说到尘儿,尘儿就来了,赶紧让他进来。”
林靖尘深邃的眸光掠过周围,慢步走到殿前,宽大的袖袍一摆,跪下朝座上的人磕了个头,“儿臣见过母后。”
皇后一脸慈爱地冲他抬了抬手,“起来吧。”
“多谢母后。”
皇后淡淡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宁贵妃,又冲他说道:“还不快见过你母妃?你们也很久没见过了吧?”
“母后说的是。”林靖尘慢转身看向坐在一旁的宁贵妃,同方才假装出来的笑意不同,此刻的微笑倒是真情流露,“孩儿见过母妃。”
自宫宴之后,宁贵妃确实多日未曾见到儿子,如今见上一面可谓是难上加难,此刻自然内心是欢喜的,“快起来。”
皇后着宫女上了些茶水糕点,目光不变地说道:“尘儿来的正是时候,本宫与你母亲正聊起你来着。”
林靖尘神色一顿,眯着眼睛,眼光更显得深沉了,若玩笑般说道:“哦?儿臣不知,母后与母妃可是在谈论儿臣的不是?”
皇后脸色微僵,身边的宁贵妃吓得赶紧摇头,“尘儿,休得胡言……”
“儿臣不过是开了个玩笑。”林靖尘微微一笑,眼光清傲而透彻。
皇后也随即露出一个大气的笑容,“尘儿倒是比起往日来更加活泼了一些。”
随后,林靖尘似乎是怀有歉意地笑了笑,“儿臣多日未曾来见过母后,母后没有嫌弃,还处处念着儿臣,真是让儿臣多有惭愧。”
“张平。”林靖尘示意张公公将手中的东西交过来。
秋吟走下台阶拿回盒子,回到皇后身边,将盒子打开。
林靖尘笑得恭敬,“这乃是沂州上贡的珍珠,整整一百零八颗,特地送给母后,望母后笑纳。”
皇后双眸深深地凝视着林靖尘,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,“尘儿有心了。”
“还有一个物件,还烦请母后能够替儿臣转送于皇祖母。”林靖尘又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东西送上来。
在宫中多年,林靖尘亦能够查觉得到,这位皇后棉里藏针,明着暗着一直都在针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宁贵妃,而这背后,自然多的是她的姨母章太后在中间掺和。
“此乃一串佛珠手串,儿臣特地向永福寺中的高僧求来的,还望保皇祖母身体康健,平日里少些忧思,不该想的念头还是早日断了才好。”
这下子,皇后呆在当场,半晌作声不得,像是被人在心口的位置上狠狠地捶了一拳,脸色更是一阵青又一阵白的。
宁贵妃吓得心都快跳出来,忍不住瞪了一眼林靖尘,清了清嗓子,“太后娘娘的身体自然是国之要事,嫔妾也常在宫中为太后娘娘祈福。”
皇后很是牵强地笑了笑,“尘儿与妹妹皆是有心了。”
又略坐了一会儿之后,宁贵妃自然不愿见这种尴聊的气氛继续下去,咳嗽了几声站起了身来,抚着胸口喘息,“皇后娘娘,嫔妾今日身子不太舒爽,以防传染了娘娘,还是先行告退的好。”
皇后眯了眯眼,抬头,敛去唇角的笑容,沉沉地看着他们,“即然这样,尘儿,你替本宫送你母妃回去罢。”
“儿臣遵旨。”
搀扶着宁贵妃回到宫中后,宁贵妃这才忍不住责骂起儿子,双眸冒火地瞪着他,真想在狠狠地抽他一巴掌,“你今日这般举动着实不妥,你方才那么做,是会惹出乱子的,可是真的要与皇后撕破了脸?”
“母妃,皇后对您的态度您又不是不知道。”林靖尘墨玉般的眸子深邃而遥远。
“这么多年都过去了,还有什么不能熬的。”宁贵妃眼光沉静,微微闭上眼睛,长而微翘的睫毛微微颤抖,无可奈何道,“你父皇国事操劳,本就无暇后宫之事……”
“母妃。”林靖尘突然打断了她说话,看了看左右,靠近宁贵妃的耳侧,说了一句话。
宁贵妃顿时愕然道:“你说的可是真的?”
“儿子何曾骗过母亲。”林靖尘露出一个笑容,“是真的。”
宁贵妃神经绷紧的神经有些舒缓,脸上落下一滴泪,眼泪从颤抖的夹缝中缓缓溢出,滚滚而下,她伸手捂着心口,“太好了,这般兰姐姐九泉之下也便安息了。”
“母亲,还有一件事情。”
宁贵妃似乎是感觉到他面色的不同,开口问道: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。”
“孩儿想娶阿满为妻。”
宁贵妃一怔,一时反应不过神来:“你说什么?”
林靖尘回望着母亲,他们母子长得很像,清贵的脸,透彻的眼,“母亲,我知道阿满的身份确实不是太子妃的妥当人选,但是阿满是孩儿放在心尖上的人,十年前便是,如今十年过去了,我对阿满的心意从未改变,阿满是孩儿想要共度一生的人,还望母亲成全。”
看着这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,宁贵妃心如刀绞,她何尝不喜欢阿满,可奈何她只是个太医的女儿,将来又如何能够陪伴在儿子身边,继承大统呢?
“母亲……”
宁贵妃看着儿子眼中的悲痛,心里如揪心般疼痛。
不知为何,心底越来越不安。
她自然明白靖尘这般告诉她的目的,她压抑住心中的情感,眼光晦涩,“我可以替你在你父皇面前说些话,但是这件事情,母妃并做不了主。”
“孩儿多谢母亲。”林靖尘笑开,这是许久未见的一个最纯粹的笑容,“母亲,待我从金州回来后,我便向父皇上旨,将阿满娶回来。”
宁贵妃突然抓住他的手,显然有些紧张地道:“你要去哪?金州?”
“正是。”
“金州如此偏远,你去那做什么!”
“母亲,有些事情,孩儿一定要调查清楚的。”林靖尘一脸正色道,“母亲放心,阿牧和云起都跟我一路去,定会平安归来。”
——
夜风如刀,月色似水,苍穹之间横跨着一道璀璨星河,一片苍茫的夜空却给皇宫压上一层沉重的气流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永寿宫的灯光灰暗,宽阔的宫殿,光线明暗参半,有些阴沉,皇后刚到宫中,就感觉殿内一阵凉风吹过,顿然感觉冰冷刺骨。
她脸色沉静地站在阴影中,朝着昏暗之中行了一礼,“见过母后。”
章太后闭着眼睛,微微靠在软垫后,似乎是在假寐,又似乎在冥想,半晌他她才睁开眼睛,淡淡地换了声,“你怎么今日来了?”
“母后。”皇后示意丫鬟将东西送上前去。
章太后薄唇抿起,淡淡地扫了一眼盒中的手串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皇后有些为难地蹙眉,微微叹息,道:“这是靖尘让儿臣给母后带来的礼物,还说……”
“说什么?”
皇后将今日林靖尘在殿中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。
章太后握着佛珠的手,缓缓地收缩,压紧,手背青筋暴跳,倏然,哐啷一声,手中的佛珠摔在了地上,绳串断开,一颗颗佛珠散在地上,叮叮铛啷落了一地。
她的神色,前所未有的阴狠!
“逆子。”章太后厉喝一声,满脸皆是恶毒的恨意,双手紧握成拳,指甲在手中掐出血痕,却毫不自知一般。
“母后息怒。”皇后倏然站起来,半垂的眸掠过担忧,小心翼翼地说道,“母后可不要为了他人,气坏了身子,如今可不是发火的时候,这时候更要拿好主意,不可让长安殿那位得了便宜。”
长安殿那位指的就是宁贵妃。
皇后身边的秋吟连忙示意几个丫鬟收拾好地面上的东西后出去。
听了这话,章太后很快便醒悟了过来,深深吸了一口气,定了定神,“不错,哀家断不可再坐以待毙了。”
“念霜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?”
念霜是太后安插在长乐宫的眼线。
秋吟颔首说道:“念霜说,太子殿下近些日子,同承远侯世子走得很近。”
“承远侯世子?”太后眯了眯眼,似乎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。
皇后有意提醒道:“司云起,乃是司正宣的嫡子。”
章太后眸光一沉,略见阴鸷,司云起的名字她记不得,但司正宣她倒是明白的,当年皇帝打天下的时候,他可是头位功臣,“司云起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听说是为了见承远侯府的一位姑娘?”
“一位姑娘?”章太后神情微敛,“什么姑娘?”
秋吟道:“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,只是听说那姑娘好似是六扇门的仵作,名唤苏晚。”
“你说她叫什么?”
秋吟惊得立刻跪下,“回太后娘娘,叫苏晚。”
皇后见太后一时神色不对,唤了一声:“母后?这苏晚可是有何问题?”
太后转身盯着面前的佛像,久久不曾言语,许久后,她开口说道:“来人,传哀家的话,将柳烟儿召来。”